2025年10月28日下午，法国高等研究实践学院历史与语文学系督学弗朗索瓦·奎雷尔（François Queyrel）教授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社科书店作“帕特农神庙东立面的雕像：视觉系统与景象”（Les figures sculptées de la façade est du Parthénon : système visuel et paysage）讲座，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古典学研究室助理研究员谢清露博士主持并翻译。讲座整体聚焦于帕特农神庙东三角楣雕塑群的视觉叙事体系，深入探讨了如何通过神话意象、地形参照和宗教仪轨的融合，构建一个多层次的神圣空间。奎雷尔教授从多个层次为听众们呈现了他的研究——

帕特农神庙作为古典雅典的巅峰之作，由伯里克勒斯于公元前447年开工，至公元前432年基本完工，其艺术成就集中体现了菲迪阿斯、伊克提诺斯和卡利克拉特斯的匠心。东三角楣以雅典娜诞生为主题，西三角楣则描绘她与波塞冬争夺阿提卡的故事，整体图像规划旨在颂扬城邦守护神雅典娜的伟力。

尽管三角楣雕塑因1687年的爆炸严重损毁；但是，凭借1674年为法国大使绘制的素描及文献记载（如泡撒尼阿斯的描述），学者们得以持续尝试复原其原貌。传统研究多关注雕塑的形态重建，却忽略了一个关键维度：东三角楣的神像布局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与卫城地形、周边圣所以及宗教节庆紧密关联，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视觉参照系统。

▲ 主讲人奎雷尔教授

奎雷尔指出，东三角楣通过赫利欧斯（日出）与塞勒涅（月落）的对称布局，为雅典娜诞生设定了双重时间坐标：

（1）日循环：赫利俄斯驾战车从海中升起，象征黎明时分，呼应荷马颂诗中“日光停滞以待雅典娜卸甲”的瞬间。

（2）月循环：塞勒涅躯干弯如残月，暗示事件发生于太阴月末（赫卡托姆拜昂月28日），与四年一度的大泛雅典节重合。

这种设计既满足民众对神话的直观理解（日出月落），又赋予场景宇宙论意义，将神圣诞生锚定于自然节律中。

奎雷尔教授在讲座中特别提示说，三角楣神像的姿态与方位直接映射其圣所的地理位置，形成“图像-景观”的对话：

卫城下方的狄俄尼索斯背对中心场景，目光朝向卫城南坡的狄俄尼索斯剧场，其座椅的凹陷造型暗喻剧场依山凿建的形态；而阿佛洛狄忒卧姿朝向北坡，对应其位于“花园圣所”的祭坛，与狄俄尼索斯剧场呈对称分布。

卫城上方的迪俄涅与阿耳忒弥斯坐在岩石上，象征其祭坛位于卫城北侧（如迪俄涅祭坛近埃瑞克忒翁）；阿耳忒弥斯与阿波罗的相邻布局则呼应浮雕带，又与其在布劳戎（Βραυρών）圣所的祭祀传统关联。得墨忒耳与科瑞坐于箱上（非直接接触岩石），表明她们并非卫城常驻神祇，而是“客神”，其圣所位于山脚下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圣地附近。赫卡忒与赫尔墨斯（边界神祇）位于三角楣边缘，对应卫城入口处的圣所，赫卡忒的惊逃姿态强化了雅典娜“显现”的戏剧性。

奎雷尔教授根据他的地志学研究指出，三角楣中央缺失的部分（原为宙斯与雅典娜）或许可以这样复原：宙斯的目光指向卫城顶峰的守护者宙斯祭坛，关联守护神节（Διπόλια）的献祭仪式；雅典娜立于宙斯左侧，面向厄热克忒乌斯神庙的守护者雅典娜祭坛，其无武装姿态可能表现诞生后卸甲的时刻，与荷马颂诗一致。讲座的核心观点是，神庙东三角楣将神话中的奥林匹斯“移植”至雅典卫城，通过神像与实地圣所的呼应，使雅典娜的诞生转化为城邦保护神的“显现”，传递“奥林匹斯即卫城”的爱城邦的意识形态。

▲ 主讲人奎雷尔教授

通过本次讲座，奎雷尔教授以帕特农神庙东三角楣为案例，深化了对古典希腊艺术中“视觉系统”的理解，阐明其如何整合神话、地理与政治，构建出一个互动性的神圣图景，为解读古希腊文化遗产提供了新的范式。

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古典学研究室贺方婴研究员和张培均、顾枝鹰、郭潇和岳圣豪助理研究员等从历史叙事、艺术史和地志学之关联以及研究方法论的角度与奎雷尔教授展开了交流；来自多所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师生参加了讲座。

奎雷尔教授给大家带来的卫城之旅在热烈的掌声中圆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