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与诗

——哲人之死与荷尔德林的恩培多克勒

［德］特蕾西娅·比恳豪尔　著

林笳　译

华夏出版社，2025年12月

“经典与解释·古今丛编”丛书

古典学研究室　编

主编　刘小枫  贺方婴

恩培多克勒跳入火山口自杀——围绕这一传奇事件，荷尔德林留下了一系列戏剧残稿：三项写作计划，三种戏剧方案，以及诗学论文《恩培多克勒的根据》。这些残稿成了荷尔德林研究中的热点和难点，本书就是对这些貌似破碎的文字的研究和阐释。另，为方便读者理解，译者将这些残稿全部译成中文，附录于书后，供读者参阅。此亦为学界之前所未有。

全书结构为：第一部分“哲人之死”，讨论了十八世纪德国思想界关于“哲人之死”主题的种种说法，进而论述荷尔德林如何解读恩培多克勒的死亡传奇，以及这种解读如何体现于他的戏剧创作。第二部分“荷尔德林的恩培多克勒”，详尽分析残稿的编剧方式、剧情安排、人物塑造、语言运用等等。最后得出结论：荷尔德林的创作不是对现成悲剧理论的应用，而是一场反思悲剧形式的实验。附录部分是所有残稿的中译，外加作者另一篇研究文章。

▲ 荷尔德林（Johann Christian Friedrich Hölderlin，1770—1843）

内文试读

前　言（节 选）

米勒（Heiner Müller）的剧作《减薪者》（Lohndrücker）演出时，荷尔德林的《恩培多克勒之死》（Tod des Empedokles）的片断被投影在银幕上，通过这段摘引，人们立即产生一种印象。荷尔德林的悲悼剧（Trauerspiel）在文学史、文艺副刊和戏剧中有明确的相互关系；这部戏剧呈现了一位哲学诗人惊人的自杀，他跳入埃特纳火山口，为的是在火山的炙热中感受冰冷世界拒绝给他的温暖；这位英雄献身给火，以此发出一个信号，反对理性引发的乐观主义；这位革命者的死，表明自然与历史之间没有实现和解。人们赋予主人公之死的意义可以有不同，但始终不变的是，恩培多克勒选择了一种伟大的、自主的死。

▲ 《恩培多克勒之死》，萨尔瓦多·罗莎 绘，约1665—1670年

然而，作为一部戏剧作品，荷尔德林的这部悲悼剧却显示出失败。1797 年至 1800 年期间，此剧先后有三项不同的计划、三种实施方案、一篇不短的诗学讨论、三个标题，但却没有完成的文本。因此，荷尔德林创作所留下的方案，被认为是一次创作失败的文献，但这却遭遇各种解释。有的说，这部悲悼剧是一出古代悲剧（antike Tragödie），但它的主人公是现代英雄；有的说，荷尔德林其实是要写一出殉道剧（Märtyrerdrama），恩培多克勒越来越成为基督教的救世主角色；有的说，这部悲悼剧是古典主义悲剧（klassizistische Tragödie），但荷尔德林认识到具有代表的牺牲在历史哲学中遇上疑难；有的说，这是一部悲剧性的戏剧（tragisches Drama），但通过悲剧性的冲突说明主人公死亡的合理性，荷尔德林做得并不成功……

苏格拉底之死（节 选）

荷尔德林从 1794 年初开始在卡尔布的夏洛特公馆担任家庭教师。这一年的 10 月，他从瓦尔特豪森写信给朋友诺伊弗尔（Neuffer），报告了他的工作进程，申述《许佩里翁》（Hyperion）“缓慢创作”的理由，同时告知有一项新的计划：

另外，我高兴地期望着有一天能对整体理清思路，因为此后我便能毫不迟疑地实施另一个令我更倾心的计划，尝试按照希腊戏剧的理念创作苏格拉底之死。春天以来我仍然很少写抒情诗。（书信88，550）

▲ 《苏格拉底之死》，雅克·路易·大卫 绘，1787年

大约三年后，1797 年秋天，他同样急不可待地告诉兄弟要写一部悲悼剧：

我的许佩里翁已为我带来一些好评，将它全部写完，我将感到高兴。我已制定出写一部悲悼剧的详细计划，它的题材吸引着我。（书信142，661）

如今这段预告涉及的已不再是“苏格拉底之死”。这份“详细计划”换了另一个新的标题：“恩培多克勒。”初看上去，这两段内容有一个令人惊讶的相似之处：“高兴”地期待着小说完成，以便最终能开始写一部戏剧作品。除了更换主人公外，计划似乎没有做任何改变。荷尔德林用恩培多克勒之死代替了苏格拉底之死。

我们是否可以将这两个计划联系起来？人们很容易推测到两者的连续性，似乎荷尔德林想用戏剧的方式处理同一个主题，只是改变了剧作的主人公。但主题是什么？哲人之死？宗教创始人的牺牲？或者，尽管主题相似，人们仍有必要以完全的差别为出发点？——毕竟两个哲人的死极不相同：苏格拉底是被判处死的，恩培多克勒是自愿死的；一个是自主的死，另一个是受排挤自杀。但苏格拉底难道不也是自愿死的吗？他并没有以逃跑的方式躲避死亡判决。荷尔德林预告的计划涉及用哪种方式表现苏格拉底的死？

作者、译者简介

特蕾西娅·比肯豪尔（Theresia Birkenhauer，女，1955—2006），德国戏剧理论家，曾在波鸿剧场担任戏剧顾问。1995年和2005年在柏林自由大学先后完成博士论文和教授资格论文，并在该校以及卡尔斯鲁厄、莱比锡等地的大学任教，2002年至2005年受聘于汉堡大学，任近代德国文学（重点教戏剧）教授，2005年至2006年9月在柏林艺术大学任教授，主讲戏剧的理论与历史。研究重点：拉斯克-许勒,海纳·穆勒, 霍夫曼史达尔,荷尔德林,梅特林克,契科夫,热内,贝克特，戏剧理论以及戏剧和歌剧的编剧。作品：专著《传奇与诗》（1996）、《语言的舞台——戏剧作为文学的场地》（2005）；论文集《戏剧-理论，场景和语言之间》；与施托尔（Annette Storr）合编《时间性——论艺术的现实性》（1998）。另有不少论文被收入其他学者选编的戏剧论文集中。

林笳，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西方语言文化学院德语系教授，译有《论荷尔德林》《重估一切价值》《早年的面包》《失踪的少女》及《狐狸》（剧本）、《与乌托邦赛跑》（格拉斯文集）、《传奇和诗——哲人之死和荷尔德林的恩培多克勒》（待出版），主编《里尔克集》，合作主编《朱白兰在中山大学——纪念朱白兰先生逝世五十周年》，编著《中国籍犹太裔女诗人朱白兰（Klara Blum）生平与作品选》等，发表学术论文3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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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刘雨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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