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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读者 | “整晚我都在挑选词语”:巴黎俄侨诗人诗歌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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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俄罗斯的第一次移民浪潮发生在十月革命后、第二次世界大战前。这次声势浩大的移民运动对俄国文学和文化造成了巨大的、带有转折意味的影响。在此期间,境内外俄语作家的创作无论是主题内容还是审美旨趣,都有了质的不同。即便是侨民作家,在创作上也呈现出泾渭分明的特点。这一点在巴黎俄侨诗人群体中表现得尤其明显。具体而言,老一代侨民作家的创作较为保守,几乎因袭了白银时代文学的全部写作传统;而年轻一代在新的生活土壤上,或多或少表现出对当时欧洲文艺思潮的回应。

巴黎俄侨诗人诗歌选译

张猛 译




弗拉基斯拉夫·霍达谢维奇


(1886—1939)




歌谣



我坐着,光线自上而下,


我坐在我那圆形的房间里。


朝着那抹了灰泥的天空一瞥,


打量十六支蜡烛组成的太阳。




周围的一切也都被照亮,


椅子,桌子,还有床。


我坐着,在困窘中不知


该把手放到何处。




严寒中的白色棕榈


在窗玻璃上无声地绽放。


钟表伴随着金属的喧嚣


在坎肩的衣兜里走动。




啊,我毫无出路的生活,


落伍且贫贱的匮乏呀!


谁能告诉我,该怎样怜悯


自己以及所有这些事物?




我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开始摇晃,


突然在昏迷中


用诗歌和自己对谈。




这毫不连贯的、充满热情的言辞!


听不懂其中任何一句话,


但声音比意思更为准确,


词语强过任何东西。




音乐,音乐,音乐


编入我的丝棉垫里,


狭小,狭小,狭小的刀刃


将我刺穿。




我自顾自地长高,


站立在停滞的存在之上,


脚掌踏入地下的火焰,


面朝流动的星辰。




我睁大了眼睛观看——


或许,是毒蛇的眼睛——


看我那不幸的事物


怎样聆听野性的哼唱。




整个房间有节奏地走向


从容不迫的、旋转的舞蹈,


有人穿过风,


将沉重的诗行交到我的手里。




没有抹了灰泥的天空,


也没有十六支蜡烛组成的太阳:


俄耳甫斯将韵脚


支靠在光滑的黑色峭壁上。





格奥尔基·阿达莫维奇


(1892—1972)




整晚我都在挑选词语……



整晚我都在挑选词语,


却连一个词也无法找到。


在疲惫中昏昏入睡,


梦见了雪上的一条小河。


我们的整座城市,永远统一的城市,


天空的边缘暗淡、美好、发蓝,


那些树上挂着好看的薄霜……




朋友们!心中的光正日渐微弱,


却没有一个韵脚可以抵达圣彼得堡。



SUMMER
Lesser Heat



季娜伊达·吉皮乌斯


(1869—1945)




返回到纯真中去……



返回到纯真中去——为什么?


为什么——我知道,理应如此。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获准返回。


有一些人,比如说我,我们就不能。




我走在荆棘丛生的灌木丛里,


灌木柔韧锐利,我不可能穿过。


可是就让我跌倒在地吧,


我已经无法第二次抵达纯真,


转身——已无处可退。






格奥尔基·伊万诺夫


(1894—1958)




俄罗斯是幸福。俄罗斯是光明……





俄罗斯是幸福。俄罗斯是光明。


可是也许,根本就没有俄罗斯。




涅瓦河上的落日没有燃尽,


普希金没有在雪地上死去,




既没有彼得堡,也没有克里姆林宫,


有的只是雪,雪,田野,田野……




雪,雪,雪……而夜却漫长,


雪永远不会融化。




雪,雪,雪……而夜却黑暗,


永远不会终结。




俄罗斯是寂静。俄罗斯是灰尘。


又或许,俄罗斯只是一种恐惧。




绳索。子弹。结冰的黑暗。


以及那使人发疯的音乐。




绳索,子弹,苦役般的黎明


悬挂在尘世间尚未被命名的土地上。







利季娅·切尔文斯卡娅


(1907—1988)




活在清醒之中洞见之中……



活在清醒之中洞见之中,


在节日的黄昏里——


没有火,却也不会冻死。


驯服自己的愿望,


认真地思考,仔细地聆听。


用悲伤的理性的音乐


填满空虚的年月——


遗忘,但不背叛梦想。


还要用想象去构思


如何邂逅一位可能的朋友,


像南方秋天的太阳,


像含羞草黄色的温柔。


并且,把眼泪藏在心里,


它们永远也不会溢出。




生活不像梦想……




生活不像梦想,


生活不像愿望——


它总是处于虚空的边缘,


由于泪水和雨水,它朦朦胧胧……




有时候,在爱过之后的岁月,


它像那许给它的诺言。






阿纳托利·施泰格尔


(1907—1944)




我们谈论玫瑰与诗歌……



我们谈论玫瑰与诗歌,


我们为爱情和英勇操劳,


但我们步履匆匆,我们永远在黑暗中——


顺便说一句,所有人都在路上,在奔跑。


我们在众目之下度过一整天。


我们的全部人生都耗散在独行的路上、


展览会、舞会和茶点室里。


生活在前行。而我们没有察觉。


翅膀?翅膀已经折断……


翅膀?翅膀已经折断,


神灵?神灵也很遥远。


转向过去——充满了挥手时的


无力与柔情。


主祷文:尽可能地活着,


但要知道,没有人来帮忙,


也没有人能帮忙。


如果说真理已经令人无法忍受——


还有浑浊的塞纳河与夜晚。



END





原载于《世界文学》2025年第5期,策划及责任编辑:孔霞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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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熹微


配图: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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