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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犹是少年郎——读胡晓明《巴黎美学札记》

作者:沈轶伦 来源: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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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胡晓明得到了一个去巴黎做访问学者的机会。为此他决定先学法语。当时胡晓明的女儿在上海一所法语学校学了一年语言,胡晓明入学,做了女儿的“学弟”。那几个月里,“学弟”爸爸开着助动车,载着女儿“学姐”同去教室,捧读教材。已经桃李满园的教授胡晓明,在法语面前,重新回到了少年求学的时代。

不为什么,因为前面是巴黎在等着他。巴黎让他愿意重回课堂,重新做回少年郎。巴黎,这两个字念出口的时候,如同念出年少时爱人的名字,是令人心驰荡漾的召唤。它不仅是地球表面上一座城市的名字,也不仅是一个时尚热闹的都会。它是一个秘密的按钮,关乎一个东方青年的情思,按下去,往日的岁月就会重现。

上世纪70年代,胡晓明还是东方机床厂一名十七八岁的青工,工厂远在贵州都匀市郊剑江河畔。厂里的工人中有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名牌大学学生,时代的手,将这些来自北京、上海、重庆、长沙等大城市的文理科大学生汇聚于此。每个黄昏与周末,他们会在工余聚在单身宿舍敞开的大阳台上,一边吃饭喝茶一边吹风乘凉,他们讲绘画和音乐,聊诗歌和戏剧,胡晓明在边上听着,犹如接受一次系统的文学艺术入门培训。巴尔扎克、莫泊桑、雨果等作家的名字和作品的情节,就这样渐渐走进这个青工的世界。

那些夜晚与漫谈,是一粒一粒小小的种子,落到胡晓明心里。虽然受环境所限,它们没有立刻生根发芽,却蛰伏下来。像一只经过果林,背负了满身果实的刺猬,胡晓明带着这些种子读书、成家、做老师、讲学,一直到2007年,他将要去巴黎了。1970年代的种子,原来从未黯淡,它们始终是胡晓明身上的一部分,引领他从贵州来到上海,引领他从门外走入艺术和美的境地。经过想象、揣摩、回忆和感受,这些种子变得越发鲜明。30多年过去了,胡晓明从青年步入中年,而巴黎始终是巴黎。

巴黎没有城墙,谁都可以走近,但法语像一座护城的城墙,将美丽的巴黎藏在其中,不是谁都可以进入。法兰西人对自己文化的这份守护,让胡晓明愿意零起点开始去学一门全新的语言。每学一个词就是攀爬上一级阶梯一块砖石,每往上升一点高度,就能帮助他翻过一点城墙,好窥到巴黎的内核。

所以,在2007年,胡晓明去巴黎不是讲学,不是旅游,不是探险,而是印证。印证年少时代的那些夜晚,在贵州的厂房里,在黄昏的晚风下,听大学生们聊过的那个巴黎,印证那个他心里向往过、描绘过,在匮乏的年代想象过,在富足的年代酝酿过的巴黎。

对这次去巴黎的机缘,胡晓明说:“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艺术,后来被抛弃的艺术,一下子全都复活,生命忽然有一个转身,朝着初恋的日子与曾经许过的愿,好像是本来一条路走到头,单调而重复,忽然有一个重新找路的机会,丘峦起伏、移步换形、柳暗花明。我忽然觉得成了自己生命可以暂时做主的主人,我也有一个机缘来将我个人的启蒙时期没有来得及写下的文字,重新写出,塞纳河的歌声、教堂的钟声,摇漾风前,就像那些年传递邓丽君歌声的盒子。双神咖啡馆的香气,溢满字里行间。”

在巴黎的一个夏天和一个秋天,胡晓明看到了莫奈,看到了埃菲尔铁塔,看到了巴黎圣母院,看到了拉雪兹神父公墓……每一次相遇都是一次久别重逢。巴黎对胡晓明来说,是“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底恰似旧时友”,他贪婪地看了40多座博物馆,贪婪地呼吸着雨果呼吸过的巴黎的空气。他旁征博引写下《巴黎美学札记》,不是交出一份游记,而是穿越时光,向少年时代的自己交出一份答卷。

在贵州的苍穹下,抚摸着书本,青年胡晓明问:“这就是巴黎吗?”

塞纳河的晚风,栏杆拍遍,人到中年的胡晓明答:“这就是巴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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